
1977年,日子越發艱難,我舅舅計劃帶著大兒子出逃,讓嬸嬸和小兒子留守越南,這樣萬一出事了,一家人還能互相照應。
此時,我即將從英文系畢業,舅舅為了路上有個翻譯比較方便,就要拉上我一起。我媽媽是很有意見的,但最後還是讓我去了。我當時處境很難,留和走都可能是死路一條,我看不見前面怎麼做才好。我時常向神禱告,只有在主的安慰下才能有一些平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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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份,舅舅為每個人交了18兩黃金,我們藏在了一艘大概10米長、3.5米寬的漁船上,再次準備出逃。
這麼小的一艘船,包括船主一家總共載了60多個人,都是逃難的。為了躲避搜查,我們必須要躲在一個狹小的夾層裡,夾層上面是厚厚的冰,不停往下滴水,下面就是放置捕獲魚的地方。那種刺入骨髓的冰冷,混合魚腥臭的氣味,我一輩子也忘不了。

出海一天一夜之後,漁船到達了泰國。泰國海關索要高額的黃金作為入境費,船主不願意交這個錢,於是我們就不能上岸。這樣,我們向下一個國家前進。途中我們還遇見了海盜船,還好船主機靈,看對方不像好人,加速跑掉了。
後來我們到達了馬來西亞,馬來政府不願意國家有太多動盪,也拒絕我們入內。我們又去了新加坡,同樣被拒。海關看我們很辛苦,賣給了我們一些補給的食物和油,和一張海上地圖,我們就又駛入了公海。
現在回想,不知為何他們沒有買乾淨的淡水。船上的儲水罐鏽跡斑斑、散發一股異味,我們一直喝著那裡面的水。
接連碰壁後,船主研究了一下地圖決定前往澳洲。漁船是絕對不適合駛入大洋,所以船長計劃沿著海岸線前行。

此時,我們的船已有一些破損。我們這麼多人在露天的環境下風吹日曬,沒有遮蔽,又髒又臭。唯一的小船艙是給船主一家的。
結果我們在經過印尼的路上,船因靠岸太近了,碰到岸邊的珊瑚觸礁了! 海水從破洞很快湧進來。不一會兒,船開始下沉,眼看我們都掉在了海裡!
幸好隨同我們一起出發的另外一艘漁船發現了我們,將我們打撈上來送到印尼。可印尼政府也拒絕安置我們,他們將我們安置在一個無人的荒島上,那裡什麼都沒有,連水源都沒有,我們只能往地下挖水喝。一些印尼華僑得知了我們的故事,給我們帶了一些吃的來。在無名小島停留了大概十天,我們寄希望船能修好,再繼續航行到澳洲。
我見到許多讓人心灰意冷的事情。我們這六十多個人,一艘破損的漁船,海上航行和無人島這麼艱苦的時候,人之間的內鬥卻沒有停。我見了許多人性的醜惡面,比如,舅舅把一些錢財藏在兒子的鞋子裡,但由於他過於緊張孩子的鞋子,有人察覺到了就偷了鞋。我也見到了命運的無常,比如,我親眼目睹了一個人在船尾上廁所,結果失足掉下海,我們沒有任何救援設備去救他,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沉溺。那時我感到深深的絕望,不知道哪一次我自己也會掉下海。我只有不住地禱告。如果不是已經受洗成為基督徒,我真不知道希望從哪裡來。
這些事情給我造成很大的衝擊。不僅是外界惡劣的生存環境,還有人心的險惡。
後來,船修好了,我們便繼續駛向澳洲,但我卻在巨大衝擊下病倒了。我什麼都吃不了,一直在吐,也沒有人照顧我,大家都自顧不暇,只有船上的一個女孩會來幫我一下。我被扔在船艙下靠近機器的地方,神誌不清。我迷迷糊糊地想,我病成這樣,孤單一人,吃喝都沒人管,我的生命恐怕要結束了…
後來我失去了時間概念,不知過了多久,我們到了達爾文港。澳洲海軍發現了我們,將我們救了上岸。他們接納了我們,給我打針治病,我漸漸好了起來。我才知道那時已是10月了,原來我們在海上風餐露宿了兩個多月。
作者:黃瑞霞(Grace),於1977年10月以難民身份從越南避禍到澳洲。這系列的三篇見證短文,記述作者自苦難到恩典之路的歷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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